这时镜子里映出了林清河的影子，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，“那个，刚刚茯晓是哭了吗？”

苏明亮摇摇头，“好像是隐形眼镜掉了而已。果然女生就是麻烦。”

厨房里传来茯晓冷冰冰的声音，“有空说我，还不如立刻去把4号桌的咖啡调好，拖拖拉拉的老板和拖拖拉拉的老板娘，真是让人烦死了。”

“哈哈哈，来了来了！”林清河拉起苏明亮，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开怀的笑容，“走吧，老婆，你得给我打下手！”

于是又是一个缠绵的夜晚。可惜天凉了，开始飘起雨丝，连月亮的影子也看不见。苏明亮坐起身来点燃一支烟，刚吸了一口，扭过头就看见林清河睁开了眼睛。

“不许你在房间里吸烟。”像是没睡醒似的说着。

“那我去平台上吸。”说着就要起身。

“不许你去别的地方。”一把就扣住了苏明亮的手腕。

“知道了。真是麻烦。”感叹一句之后，还是听话地熄灭了香烟。

“唔哎，你不会等我睡着了就走吧。今晚没有任务的，对不对？”半晌之后又梦话一样地问。

“你要我走去哪里啊。”苏明亮愤愤地说，看着自己的手腕还是被他牢牢地扣着，放软了口气，“我不会走的，你放心吧。”

“你要是走了，没人跟我找茬，我会伤心死的。”林清河说着，兀自轻声笑了起来，“如果我走了呢？你……”

“喂……”苏明亮有些急，“你要去哪儿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？”

林清河没回答，只是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，“我当然是舍不得走啦，因为有你啊。”

“大半夜的突然说这些肉麻的话干什么。”松了一口气，苏明亮干脆自己也躺下面对着他，“快睡吧，明天我可能就要去新的警区帮忙了，要早起的。不跟你一起吃早饭了。”

没有回答。林清河还扣着他的手，却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。

“刚刚说的那些都是梦话吗？”苏明亮看着他的轮廓忍不住发笑，“哎，睡得可真快啊。”

这天是阴雨天。雨水从夜里就未停歇，一直连绵到清晨。桂花巷里又咕叽咕叽地冒出水来，到处都是一片水淋淋的味道。

林清河送了小妹去上学回来，就站在玄关处换衣服。有个影子迎过来，一抬头是茯晓。

也许是逆光的缘故，她整个人带着光晕一般的洁净感，只是身上是利落的短衬衫，一头长发利落地挽起来，戴着黑手套的双手上正拿着家伙。是压在箱底一年多的手枪。是杀手的装扮。

“你已经很久不这样了。”林清河看着她，“忽然换上职业装，你要干什么？”

“这句话该我问你。”茯晓走上前来，“今天是最终交易的日期，苏明亮已经被调到其他警区里，这说明警察队长遵守了与你的约定。想也不用想，就知道是你给出了更好的条件。

“是你答应了亲自带那些警察到交易地点吧？按照上头的要求，今天的交易你我都要到场。可是你现在却自己在这里换衣服，连具体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告诉我，你是打算一个人去送死吗？”

“一年多以前，我从上头那里要你来做副手，不过是保证安全。”林清河面无表情地说，“其他的事务，一概都是我亲自打理。今天的交易你也不必到场，只要听我的吩咐原地待命就好了……”

“不可能！”茯晓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臂，“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送死。我不会让你死的！”

“幼稚。”林清河甩开她的手，“适可而止吧，如果你跟上来，我会有更多顾虑。想让你的老板轻松些，就别来捣乱。”

“别假装伟大了，老板。”茯晓冷笑一声，“你以为这样那些人就不会追究我了吗？于我来说，横竖都是一样的结果。你行行好，别让我坐以待毙。我会跟着你的，不让你看见，也不用你担心，只是想让你知道。”

“知道什么？”林清河瞪视着她，“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想找死的女人。”

“知道一点就够了，”茯晓的表情突然柔和，她笑着低下眼睛，就像是所有跟她同样年纪的，无忧无虑的快乐的姑娘，“无论发生什么，我会保护你的。”

苏明亮正在整理桌上的材料，说是要顺道送到另一个警区，就被晃进来的人影吓了一跳。

“林……”有些不好意思的紧张，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
“上次在面馆里的抓捕行动很顺利，可按照程序还是要请老板过来做一次笔录的。”身后跟着的是队长，意味深长地笑笑，“呦，既然你们两个碰上了，就先聊着，过一会儿再说笔录的事。”

苏明亮在队长的眼神里显得窘迫不堪。眼见着队长走开了，他还是红着脸站在那里不做声，继续整理着手上的一叠材料。

“那个，”林清河晃到了他身边，“想我了吗？”

还没等苏明亮反应，已经被他揽住了肩膀，一句“喂，你干吗”硬生生咽了回去。半晌他才放手，还笑嘻嘻地看着他，看得他又心慌。

“怎么了你？”苏明亮低声说，“警告你！不许再来我工作的地方做这种事！”

“哎，苏警官还是老样子啊，专业傲娇一百年吗？这可不行。”林清河转身走到了门口，“傲娇太久了人会变成扑克脸的。茯晓说傲娇的人都很累，比我这类神经大条的人累一些。所以说苏警官你也该改改了，如果心里喜欢，那就适当地也做点儿表现啊。”

“啰啰嗦嗦烦死了。”苏明亮丢下手里的文件，“知道啦。晚上我买甜甜圈过去怎么样……”

“哦，差点忘了告诉你，今天面馆被一个公益组织租出去做活动了，我陪茯晓出去办点事。你可别傻瓜一样地来。至于甜甜圈，下……下次吧。”

“哎，林清河，给我转过脸来好好说话啊！”苏明亮瞪着他的背影，“你怎么奇奇怪怪的，是不是有什么事……”

“你那张扑克脸，实在是看得烦了。饶了我吧现在。”林清河漫不经心地晃晃手臂，“喂，我走咯。再见。”

“喂，你……”苏明亮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，内心涌起一阵不安。那家伙好像怪怪的，难道是我对他太凶了？还是发生了别的什么？

走出去的林清河僵硬着脸，推开了队长办公室的门。

“哎，情人之间话别，还真是令人感动。”队长拍了拍林清河的肩膀，“不过也没什么，今天的抓捕任务只要顺利，你也不会有什么闪失。戴罪立功可以宽大处理，到时候小苏还可以去看望你的，这样想想不是也很好？”

“队长也知道情人这个词吗？”林清河冷笑两声，“我以为队长这种做惯了交易的人，看什么都是价值衡量，谈不来感情这回事呢。以后的事我可没想过，不用劝我，我知道今天这一次凶多吉少。

“就算侥幸没有死在那一边，可队长你买通我这个毒贩做内线，又用苏明亮威胁我这回事，抖出来总归是不好的。你以为我指望过你会放了我？”

“小伙子年纪这么轻，说话倒是一点都不客气。”队长干笑了几声，“你有什么要求吗？比如，不告诉你的苏警官，你是怎么……”

“不告诉他我是怎么死的，可以吗？”林清河抬起头，“还有，我身边的副手，那个女人，什么都不是很清楚。如果可以的话，能不能放她一马？”

队长没有回应。林清河也没有看他的表情。